我國是世界上少數幾個產業鏈結構最完整、門類最復雜的國家之一,長期以來各類產業鏈對金融服務的需求也比較多元和豐富。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金融服務在個人消費領域不斷創新,特別是在支付端,借助以互聯網為代表的全新科技手段,圍繞人民群眾生活中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開展了便利化的金融科技創新,可以說過去五年,在消費端的金融科技創新方面,取得了一些顯著的成效,部分細分領域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但是毋庸諱言,我國金融科技在服務產業(鏈)方面的創新舉措,與 C 端消費金融領域的蓬勃發展相比稍顯不足,產業(鏈)上的金融服務仍以較為傳統的擔保抵押、確權增信等主體信用模式開展,實體企業仍然面臨比較明顯的融資難、融資貴的痛點。
新冠疫情后,在錯綜復雜的國內外形勢下,黨中央、國務院相繼提出“大力發展我國數字經濟戰略”和“加快構建國內國際經濟雙循環的全新發展格局”兩大全新指導思想。無論是數字經濟,還是國內大循環,其關鍵基礎都是通過數字化手段賦能,讓我國的產業(鏈)的更智能化、更高效化、更集約化,增強產業(鏈)的發展生機。今年以來,全國多地正在掀起一股你追我趕的“工業互聯網”“產業數字化”發展浪潮,據相關資料統計,全國有超過 25 個省份,130 多個地市相繼發布了地方特色的數字化發展白皮書或相關區域地方政策??梢灶A見,隨著十四五規劃的腳步越來越臨近,加快產業的全面數字化轉型,全面加快數字經濟的發展,用數字經濟的手段加快我國雙循環格局的健康發展,必將成為未來十年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的前瞻性、引領性方向。
在這樣的時代大背景下,作為實體經濟的血脈,產業金融應該加快自身的創新轉型,成為助力我國數字經濟戰略發展和促進“雙循環”戰略的新引擎。通過與科技的結合,一是提升產業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率,二是降低產業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成本,三是降低實體企業獲得金融服務的門檻,惠及產業鏈上更多實體企業的生產經營,從而承擔起金融業自身應盡的社會責任。
產業金融服務要實現上述三個目標,必須加快自身數字化的轉型步伐。新冠疫情以來,黨中央、國務院提出加快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整體戰略。對金融行業而言,汲取過去五年消費金融領域數字化轉型的經驗教訓基礎上,加快產業金融的數字化轉型是當前最重要的任務。
事實上,當前正是我國產業金融數字化轉型的黃金機遇期,因為以物聯網、區塊鏈、云平臺、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技術為代表的數字科技正進入成熟落地商用的爆發期。有專家學者將此次數字科技的爆發期稱為人類第四次科技革命,這些技術將深遠改變人類未來五十年的社會面貌。之于金融服務,數字科技的最大價值在于提供“多維、可信、不可篡改”的數據生產資料。
在互聯網消費金融時代,以單一互聯網技術為基礎而產生的數據,單維、主觀、易被篡改,雖也可部分揭示金融服務風險,但確實無法滿足產業金融風險控制中對“物流、商流、信息流、資金流”四流合一的風險監測要求。金融機構依靠互聯網技術,既無法對資產實現穿透,也無法對產業鏈貿易場景實現監控,這是制約產業金融數字化的最大技術短板。
而數字科技時代,是一組科技的集中成熟爆發、綜合落地應用。物聯網技術負責多維數據采集,區塊鏈技術負責數據加密防止篡改,云平臺技術負責數據存儲和計算,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負責數據的處理和模型構建。數字科技仿佛一個分工明確、工序規范的高效廚房,生產出的數據既客觀多元,又可靠不可篡改,這樣的 2.0 版本的全新數據,正是任何國家金融機構最寶貴的核心生產資料,這也為解決長期困擾我國產業金融服務摸不清、看不透、不信任的痛點,找到了金融+科技相結合的良藥。
這劑良藥的核心關鍵就是:通過各類數字科技手段的綜合應用,把產業金融服務過程中的潛在風險顯性化,實現可全面穿透、可實時追蹤、可及時預警、可提前處置的最終要求。通過科技手段,將金融機構的風險控制關注重心,由全部放在對企業主體經營信用的關注上,逐步導向對實體資產潛在風險的管控上。唯有金融機構風險管理標準對“主體信用”的松綁,才能系統性、徹底性解決所謂“中小企業金融服務難”的長期痛點。
事實上,產業鏈上從來不缺數據,特別是隨著各國政府高度重視數字經濟發展機遇,紛紛出臺各類刺激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后,今年 IDC 的預測指出,未來五年(到 2025 年)全世界有效數據總量將達到 175ZB(175 萬億 GB),并將持續保持 30% 的增長率快速增長。這其中,有超過 40% 的數據產生于生產制造類產業領域,也就是產業鏈上各類未加利用的數據寶藏,總量將超過 70ZB(70 萬億 GB),這些數據大多真實反映企業全方位的生產經營面貌,目前缺乏一個強大的數據中臺,根據金融機構的風控邏輯,對這些原始數據進行整合、開發和應用,對這些數據的綜合應用,服務金融、反哺實體,這將是我國產業金融數字化轉型的一片巨大藍海。
我們將產業金融的數字化轉型,概括為產業金融的 3.0 階段,稱之為產業數字金融階段。此階段有別于產業金融的 1.0 階段,即以點對點方式服務單一實體企業的金融機構公司部業務階段;和產業金融的 2.0 階段,即以供應鏈關系為基礎,最近十多年來蓬勃發展的供應鏈金融階段。無論是 1.0 階段還是 2.0 階段,均沒有擺脫主體信用、確權增信、擔保抵押的傳統產業金融服務邏輯,沒有真正實現金融和科技的緊密結合。只有產業金融的 3.0 階段,才是真正實現了產業金融的數字化轉型。
從前期的落地實踐經驗來看,要真正能夠實現各方認可的產業數字金融,將產業金融數字化之路盡快實現在全社會大規模的落地,為實體產業、金融機構廣泛認可,數字技術要能充分理解金融行業的話語體系,深度融合,彼此形成共生共贏的生態,共同做好四個方面關鍵課題的創新突破。
一是創新實現對企業實體資產數字化的能力突破。產業數字金融的第一層基礎,是圍繞企業待融資的資產(應收應付賬款,或經營性固定資產)進行數字化穿透,通過多種數字科技的綜合應用,實現資產包內每一筆資產真實貿易背景的驗真。事實上,從最近幾年的一些案例來看,蘿卜章、假合同等風險事件的發生,正是因為缺乏數字科技的賦能。通過綜合應用多種數字科技技術手段,實現四流合一數據流的交叉比對,可以有效提升對資產質量的鑒別和風險防范能力。對企業待融資實體資產的數字化穿透,將有效提升金融機構貸前風險審批的效率和準確性,這是解決了金融機構過去對實體資產看不清的痛點。
二是創新實現對產業鏈貿易(交易)場景的數字化能力突破。實體資產自身質量的數字化穿透,實現了對貿易背景的驗真,在此基礎上還需要實現對資產在產業鏈上交易場景全流程的數字化監控,方能全面管控風險。這種場景的數字化,既包括對資產的物流情況監控,例如資產在存續期的實時在途、在倉、在庫情況;也包括對資金流的監控,例如資產存續期的實時還款情況閉環監測;還包括對商流和信息流的監控預警,例如資產存續期市場公允價格的波動情況、企業自身和所在行業的突發風險事件監控等。產業金融數字技術平臺,應將上述四流信息綜合匯總,形成彼此關聯的風控模型,這是解決了過去金融機構對行業情況摸不透,不敢輕易深入的痛點。
三是優化升級和探索完善金融機構產業金融傳統風控理念和結構。當前我國以銀行為代表的傳統機構機構在開展產業金融服務時,所秉持的風控理念和風控結構仍然主要聚焦于對企業主體信用風險的揭示。如以冰山圖作為一個形象的比喻,產業鏈上的企業所面臨的風險,實際既包括冰山上的主體信用風險,也包括大量潛伏在冰山下,無法通過主體信用揭示的交易信用風險。產業數字金融,通過對資產的數字化穿透,對交易場景的數字化追蹤預警,實際幫助金融機構揭示了冰山下潛伏的更大規模的潛在風險,與銀行傳統主體信用風險相結合,能夠更好地揭示產業金融服務的整體風險概貌。未來,隨著交易信用模型的不斷成熟,金融機構可在確保交易信用安全可靠的基礎上,逐步松綁對企業主體信用的過度依賴,方能降低產業金融服務門檻,惠及更多產業鏈上的中小企業,在數字科技的賦能下,平等獲得優質金融服務。
四是探索完善我國產業金融科技創新監管之路。我國有超過 300 萬億巨大規模的金融資產,規模位居全球第一;各類持牌銀行業金融超過 4500 家。對于金融資產,監管機構目前也存在一定程度看不清、摸不透的痛點類似,數字科技亦可幫助監管機構實現金融資產的數字化創新監管,這在全世界的金融業內亦有創新價值。我們呼吁可充分利用人民銀行推出的“金融科技監管沙盒”等創新監管試點平臺,在平臺內由監管機構、金融機構和科技公司共同參與,在風險可控的小范圍內試點探索推動金融監管科技數字化創新之路。
另一方面,我國金融業長期以來秉承嚴監管的指導思想,風控理念、風控要求、風控口徑亦遵循自上而下、一以貫之的整體思路。要擴大產業數字金融在全社會的影響,要讓更多金融機構要真正擁抱與數字科技的融合,需要明確的監管導向。因此,我們呼吁監管機構在審慎合規的前提下,積極釋放監管鼓勵數字化創新的信號導向,自上而下認可、鼓勵金融機構與科技公司一起,積極探索數字化轉型和創新,共同豐富落地我國產業數字金融的內涵,完善數字技術手段,最終為促進我國經濟內循環,促進實體產業的蓬勃發展貢獻金融業應盡的力量。